醫生其&盲人旻。人鬼戀。OE


  【原以為你是思念過度的產物,沒想到你是真的來見我。】

正文
  「閔醫生,你好。」

  朴智旻向著空氣伸出手,他並不清楚問候的對方身在何處,身旁的傭人阿姨托住小臂,和緩的移動了方向,直到正對他口中的「閔醫生」。

  「你好。」閔玧其剛上班,白大褂還沒來的急套身上,就被這個軟綿的小孩請安了。

  小孩子腕骨上別著姓名和房號,是他從市中心轉調到梨山分院後的第一位患者。

  梨山分院是他所工作的醫院體系中,專設於偏僻地區的靜養式醫療院所,用以照顧類似於癌症末期或是國情組織人員,而閔玧其專職心理醫療,轉調到這兒據說是他在學時期的學長寫的舉薦信。

  閔玧其把手從小孩微涼的掌心抽離,示意性的點點頭,便離開了。

  下次再見到朴智旻,是兩日後的清晨。

  那孩子把每周日的心理咨商時間提高到了每周三次,平均的散落於周日周二和周五。

  還真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孩。

  清晨的霧氣還執拗的縕絪在人工花園,朴智旻吊著生理食鹽水坐在木椅上頭,抬頭直視陽光。

  閔玧其在找他,病房裡頭沒看到人,服侍小孩的傭人阿姨告訴他朴智旻在公共花園曬太陽,他心下嗤笑,但還是很有職業精神的找了過去。

  「智旻,怎麼坐在這兒呢?」

  簡短的問候,柔緩的語調,是讓人心理快速放下戒心以及進入舒壓模式的一種溝通技巧,接著透過誘詢式問答,起到理想的效益。

  閔玧其正按照著SOP前進。

  他沒有什麼深刻的人道精神或是職業信念,所學與所求皆只是為了謀生罷了,他對待每一個人病患,都是那樣的溫和又公式化。

  唇角的微笑得提到最和藹的角度。

  朴智旻轉過頭,搭在木椅上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前伸,觸摸著一個又一個的紋路後,終於找到閔玧其也置在木椅上的手背。

  閔玧其忘了,這孩子是個盲人,笑他也看不見。

  他斂起笑弧,回握住他的手,試圖把掌心的溫熱遞出去。

  「閔醫生的聲音真的很好分辨。」

  朴智旻對著自己的肩膀說話,閔玧其面對他認真的神色笑出了聲音。

  「連笑也很好聽呢,閔醫生,可以帶我回病房嗎?」

  閔玧其點點頭,笑意還漾在面容上,忽地又驚覺朴智旻瞧不見,便收緊了手,再加上一句好。

  一路上牽著小孩略微冰涼的小手回到病房,說實在話,這是個不對的方式,牽引盲人用這種方式很危險的,可他想站在朴智旻面前,瞧著他。

  這小孩什麼也看不見,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他綻出笑意,或是露出鄙夷的神態,也可以仔細觀察他的表情,一切都無妨。

  朴智旻一直保持著很輕巧微笑弧度,比自己還要專業的感覺,但人家不是在工作,似乎只是發自內心歡欣著,所以嘴角沒能落下。

  「我看過你之前的紀錄,似乎以往你並不需要這麼高頻率的咨商?」

  「......我的病情惡化了,有點不安,晚上容易睡不著,家裡人讓我多跟心理師溝通一下。」

  朴智旻還緊緊攢著他的手,說話的時候聲音像泡了牛奶的吐司邊,眉頭蹙著的模樣也著實美麗,蒼白面容和景致的五官,達到了詭譎的和諧,閔玧其沉溺在其中。

  佔用下午時光約兩小時的商談,他得知了朴智旻是個走著小說設定的病弱小王子,家裡人並不是很關心他的狀態,有個更好更優秀的弟弟值得被培養,而他只是需要被精心呵護在溫室的脆弱植株,朴智旻目前的身體狀況正逐漸步向生命的末端,他看不見生命最終的模樣,也不知道自己最後的模樣,為此,小孩很惶恐。

  「要是上帝願意給我一個機會,我想看看白色究竟是什麼樣子的。」即使孱弱,他的聲音仍蘊涵了無限的向往。

  閔玧其撫著他薄薄的眼皮,柔聲說道「白色是很純淨溫柔的顏色。」

  有些病情會因為患者心情的轉換,而達到控制甚至治愈的功效,壞的細胞害怕美好的情緒,朴智旻的病症一路從初春拖到了夏初。

  人工花園植栽了不少的梧桐樹,並不是太大,但時節到了梧桐還總是那樣綺麗的綻放著,花瓣落下的模樣,風兒掃過的樣態,人們稱之為五月雪。

  朴智旻還是習慣坐在人工花園的庭院木椅上,因為沒有視力的關系,他不知道身上落了無數的梧桐,讓他看著像置身於畫中,白芒一片,悠遠無際的絕色風景。

  閔玧其有點花粉過敏,但是朴智旻喜歡看花,索幸就一直陪著。

  也許朴智旻再看個兩三天,倏地便撒手人寰,趁還能看著的時候,多看看吧。

  「閔醫生,你人真好,總陪我出來看梧桐。」

  朴智旻感覺得到閔玧其在木椅另一端落坐的聲響,第一次單獨一個人和他在庭院下見面,沒有傭人阿姨的引導,他也勇敢伸出手試探對方的原因即在於此。

  「梧桐是什麼顏色呢?聽說人們都喚它作五月雪。」

  朴智旻熟捻的復上閔玧其的手掌,他也會習慣性的把手翻過來,以掌心與他交握。

  作為他的心理師,閔玧其沒有很可悲的認為,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讓他情況再好上一些,除了話語盡可能的溫情,這孩子看不見這個世界任何一絲的溫柔。

  小孩兒越發瘦弱,從前握在手心的厚度與扎實感削弱成了骨感,他外表看上去也是肉眼可見的消瘦,駝背時突出的蝴蝶骨,走路時的鎖骨凹窩深陷,病服未扣好的領子裸露出的凹凸不平的胸膛。

  他會吃越來越少,睡的越來越多,直至沒有力氣,走不出門也說不出話來,窒息般安靜的等待死亡。

  「雪也是白色的對嗎?」

  「對的,它們都是白色。」

  閔玧其拾起朴智旻膝上的一個花骨朵,在手心裡頭碾碎,無色帶香的花汁流淌在掌紋之間,他置在朴智旻的鼻腔前方,讓他去細聞梧桐花的香氣。

  「閔先生也很白吧,我聽說醫生都穿白袍。」朴智旻挪著屁股,緩緩的向他坐著的方向靠近。

  他明明看不見,卻篤定的知道他在哪,向自己前進。

  「我算白吧,朋友說我像死人。」

  閔玧其也把自己的屁股往他的方向移動過去,兩個人挨到一起,朴智旻的笑意蕩漾在梧桐白雪之中,香氣怡人,他罕見的對著他笑了。

  「我身上的衣服、醫院的顏色,是不是也都是白的啊?」

  「是啊。」

  「那白色的事物一定都和閔醫生一樣溫柔。」

  是嗎?你見過白色嗎?

  沒有起伏,沒有波紋,空間無限,你知道一切卻又不清楚前方在哪,比黑暗還要遼闊。

  朴智旻那天和他道別後,取消了心理門診,閔玧其自然沒有理由去看他,他也不拒絕取消的提議,畢竟對於患者他從來不會投注太多情感。

  當然,一般而言,充滿責任感的人會告訴患者「請讓我陪你到最後一刻吧」。

  大約是十三天,黑色星期五,六月十三日,離梧桐花初綻容顏是一個月前的回憶,朴智旻永遠的被遺忘在流轉時空中。

  閔玧其去看他了。

  病房還在清理,人剛送走沒多久,桌上留了一個白色的卡片,他直覺是要給自己的,所以自作主張的打開了。

  「閔醫生,我不會寫字,請我的主治醫師幫我寫了,如果有機會,會准備親筆信的。」

  「梧桐花真的很香,是一種滿是暖意的滋味,我沒能靠近梧桐樹,阿姨總不讓我靠近,那天能那麼清晰的把花香記憶進腦海裡,真的很開心,」

  這孩子原來沒那麼近的聞過花香。

  「閔醫生真的很溫柔,我能摸到醫生的手掌有薄繭,感覺是會做家事的男人呢,醫生的聲音我第一次聽就印象深刻,像每天早晨的薄霧,多了無法呼吸,太少缺了晨間的涼意。」

  未來要是寫書,他肯定能很成功。

  「我,對醫生的聲音一見鐘情了,我不知道我眼前所認為的白,是不是你眼中的白,問了很多問題來確認我眼裡的白色,是不是適合閔醫生的顏色,但似乎還是無果,我沒有任何理論來證明我的白色和你的白色是一樣的。」

  原來是情書。

  「但,還是很喜歡醫生你,就當作臨死前的告白跟遺願吧,生命真的好短,想跟你談戀愛,但是如果醫生也喜歡我,我死掉的話,醫生會很難過的,所以我決定很快很快的去下一段旅程,在醫生還活著的時候,我要投胎變成小孩長大,跟醫生談老少戀。」

  情書沒有結語,好像未來真的會再見,故意不把話說干淨,閔玧其讀完信打了個特別大的噴嚏,接著又連打了好幾十個,鼻腔都要給震成碎渣渣。

  「打掃阿姨,這房間之前擺過花嗎?」他聞著卡片上若有似乎的淡淡氣味,轉身提問。

  「啊,我掃到好多枯萎的梧桐花碎末,都是碾碎的,可能上個病人留的吧。」

  「這樣啊......謝謝阿姨,這張卡片丟這裡行嗎?」

  閔玧其把卡片扔進資源回收的桶子,甩甩手進病房浴室擠了兩大坨洗手液,把手心手背指尖到腕骨都搓干淨搓仔細才算完。

  唉,我可是花粉過敏的人啊。

  他走回辦公室准備打卡下班,聽見遠方學長的診間傳來大小聲夾雜著哭泣的話語。

  「孩子病房怎麼會有那麼多梧桐的花瓣,他花粉過敏啊!那麼多的花,他會死掉的。」

  「孩子走了也好,重新投胎也許就跟其他人一樣正常,別傷心了。」

  聽來是痛失小孩的母親跟略顯冷靜的父親。

  學長真是辛苦了,閔玧其尋思下班前去食堂帶一杯冰美式雪中送炭給學長。

  「我的智旻啊......原本希望這裡可以讓他再多活久一點,沒想到這裡居然種了那麼多梧桐花,都給我砍了!種什麼梧桐樹!」

  「不要難過了,智旻肯定不難受,他聞不到也看不見,對他而言只是安靜接受死亡。」

  閔玧其走去買冰美式的足頓在廊道上。

  朴智旻?

  那個小孩?

  他,不只瞎,還聞不見氣味?

  那,梧桐花的香味?

  「所以信裡才說薄霧啊......除了水氣這種無色無味的存在能透過鼻腔感受,其他應該都不能了。」

  還以為是個小小文學家呢。

  父親攙扶著母親走出診間,二人沒有鬧事,只是在抒發情緒,金碩珍把他們送出門外,剛好看到閔玧其就站在走廊正中央出神,喚了一聲才把人拉回魂。

  「怎麼杵這兒,找我嗎?」

  「沒有,想著給送冰美式還是鮮奶茶,彰顯孝道。」

  閔玧其笑著調侃。

  「鮮奶茶,先謝了。」金碩珍揉開額心的川字,盡顯疲態。

  「啊,你知道你的咨商患者朴智旻剛剛......」

  「知道,他後來不是取消我的咨商,覺得我蠢不想讓我咨商了吧,你別提他了,來氣。」

  閔玧其打斷金碩珍想繼續言說的話語。

  他大概能猜到要說什麼,所以多的話,就不要出口了,就跟那個卡片一樣吧。

  等到那個孩子真的投胎來跟自己談一場老少戀的時候再來說吧。

  「啊,那好,那你買鮮奶茶順便幫我帶個盒飯。」



  §



  朴智旻醒來的時候在常坐的木椅上頭,抬頭望了四周後,他後知後覺的驚聲尖叫起來。

  「我這是看得見了?!」

  他興奮的一蹦三尺高,覺得自己充滿了活力,好像病痛不折騰他的身體一樣,做什麼都特別麻利。

  比如他現在就在走廊上瘋狂奔跑,瘋狂穿透每個走過去的人類,有趣極了。

  朴智旻短暫十八年的人生從來沒有玩樂過,基本就是療養跟生病反復來回,死的時候是最嚴重的一次,他瞞著阿姨自己摸到梧桐樹下靠著手感撿了滿滿兩口袋的梧桐花,回到病房後,把它們全給在手心裡頭捏碎了,接著像吸毒一樣呼吸著它們的屍體。

  他聞不到味道,只是把鼻子靠近手上的那些物體,借此確定自己有把花粉都灌進呼吸道裡頭。

  一般人不會死,可他已經病入膏肓,隨便一個並發症都能要了他的小命。

  要趕快投胎去見你,跟閔醫生談一場老少配的戀愛。

 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點棘手,沒有什麼黑白無常沒有什麼死神鐮刀來接引,他是個靈體,沒有停留的地方,也沒有歸處。

  他閉上眼,緩緩的飄移到主治醫師金碩珍的辦公室,准備在這裡堵人,他知道金醫生是閔醫生的學長,既然這樣,閔醫生肯定會來找金醫生的。

  果不其然,閔玧其提著鮮奶茶跟盒飯推門而入,面色陰寒的把兩樣物什砸在玻璃桌上。

  「哦買來了,你好有毅力啊。」

  閔玧其嘖了一聲沒回應,把自己的那份打開,開始進入為活而食模式。

  食堂盒飯排隊的時間都足閔玧其吃上三顆超商飯團了,也難怪他面色不善。

  朴智旻聞著香啊,一股腦的就湊到他身邊,這是第一次聞到食物的味道,他聽金醫生說,味覺除了酸甜苦咸這樣的味道以外,如果搭配上嗅覺的香氣,更能感受食物的奧妙所在,活著的時候聞不到好吃的,更是吃不到好吃的,這下盒飯就在眼前,饞的一個靈體不存在的唾液腺都高速運轉了。

  閔玧其在他靠近的時候渾身不合時宜的激靈一下,像是從腳心竄上百會穴一股涼意。

  「學長,你辦公室空調這麼早就開了嗎?」

  「誒,還沒到真正的暑氣,我怎麼會開空調呢,你生病了吧。」

  也對,這貨什麼都奇怪,未至酷暑辦公室冷氣是不會運轉的,很是為醫院的開銷著想。

  朴智旻聽聞兩人對話,就知道是自己作為靈體讓生人不痛快了,趕緊拉開彼此的距離,坐的賊遠乎,連飯香都只能吸到三成。

  「我覺得盒飯沒很好吃,不香。」

  閔玧其的語句裡頭含了忿忿,方才他可是杵著腿等了一小時的盒飯,怎麼能這麼不香呢?

  他跟著閔玧其回了家,蹭在他的房間裡頭,床上有著薄荷精油的清香,浴室的水聲透出的是玫瑰沐浴露的香精味,想不到閔醫生是這樣的景致的男人。

  朴智旻獨自笑紅臉蛋,直到閔玧其清冷的聲線竄入才令他恍然回神。

  「你怎麼會在這兒?」

  朴智旻正扒拉著他的風衣外套,看著像闖空門的色情狂,一時間愣愣神不知如何回答,眨兩下眼皮後,剛才退下去的暖紅又爬上來。

  「你沒死嗎?」

  「不......我死了。」

  「靈魂?」

  「..... 鬼?」

  閔玧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,轉身把桌上那些為了洗澡摘掉的飾物要一一戴回,摸到佛珠的時候,瞟了眼朴智旻摳沙發的樣子,便不戴了。

  可接著像是不把朴智旻放在眼裡一樣的,自顧自做著平常生活著的瑣事,給自己整個炸豬排和一些即食咖哩,隨意的解決晚飯,誰知道朴智旻眼巴巴的湊過來,就緊貼在他的臂膀上,溫度微涼,激起一身雞皮疙瘩。

  「餓了?」

  他詢問的聲嗓低沉又冰涼,比鬼魂的陰寒更蝕骨,朴智旻不知為何的感到難受,便趕緊擺出一副飢餓兩千年的模樣,表示對於即食咖哩與炸豬排的渴望。

  不想讓閔醫生有任何機會不開心。

  待到晚飯沒了溫度,失去原有的香味才輪到閔玧其下口,畢竟現在朴智旻是鬼,吃飯只能用鼻子大力吸取食物的精氣。

  §

  閔玧其仍是按照著他的日常習慣,朝九晚五規律的幽靜醫師生活,並不是很在意生活中多出來的朴智旻。

  不過在外人看來,他言行舉止越發奇怪。

  吃飯的時候總要喃喃自語一句「吃什麼」接著才點餐,有時候對著空氣發笑,還要等餐點都涼掉沒香味時才開動,像是在進行一些莫名其妙的儀式,臉色本就蒼白,這幾月更甚以往。

  金碩珍對此是頗為擔憂的。

  「玧其啊,最近身體沒出什麼狀況吧?」

  「沒事的,只是睡不好。」

  朴小鬼睡覺的時候愛踢人,他是真的睡不好。

  想到他踢人時略帶怒意的肉嘟嘟臉蛋,閔玧其兀自的勾起唇角,可等回過神來,笑意復又消失無蹤,金碩珍怕他被其他病人給整精分了,連忙要他遞假上去,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回崗上。

  想不到向來「死意堅決」的閔玧其居然破天荒的應了金碩珍的要求,遞上了假條,華麗的消失在院裡一周。

  到底是男大不中留還是閔玧其開悟佛性,金碩珍不敢多思,畢竟腦海的畫面一旦開始播放,他就渾身雞皮掉滿地。

  閔玧其沒有想太多關於其他人目光的事情,而他而言身旁的事物更甚是人,都不是需要過度在乎的存在,帶著朴智旻離開山上,去了山腳下附近的小超市購買一周的食材。

  品牌銷售員看見閔玧其這樣的俊帥好青年,逛超市手推車裡頭的物什和糧食都是兩人份量,心下了然,立馬上前假意關切實則推銷,在一番游說下,閔玧其買下兩個冷凍包裝的辣味泡菜水餃。

  很顯然,是朴小鬼愛吃的。

  臨走時,銷售小哥十分善意的祝福新婚快樂。

  他頓時一陣惡寒。

  閔玧其當即立馬把所有推車裡頭的食材和用品都歸還回貨架上頭,只獨留一人份。

  「閔醫生,你干嘛啊?生氣了嗎?」

  「我去給他耳邊吹涼氣,讓他不亂說話!」

  「閔醫生,這些都只有一份的話,等我「吃好」了,你再吃可就沒味了!」

  朴智旻的話音似是被閔玧其屏蔽起來,無論如何大聲或是糾纏,他就像個瞧不見他的人似的,不為所動。

  「有緣人,可否聽我一言?」

  朴智旻正為此沒來由的生氣而小小惱怒者,眼前行來一個山腳下的修行者攔住閔玧其去路,他抬眼冷淡,不過還是停住腳步等待他的下一句話語,而朴智旻意識到那是個修行之人,立馬閃個八百公尺遠,只露出雙眸子來遠遠瞧著。

  「您要知道,人鬼殊途,還望有緣人能夠放下執著,生死兩安。」

  「有緣人一直放在身上的佛珠為何不時刻配戴呢?」

  修行老者意有所指,閔玧其低頭注視空空如也的手腕,想起了頭一次看見朴智旻靈魂時,轉念一瞬後便未曾再戴上的那串佛珠。

  他知道,自己好像一直沉溺在幻境之中,那裡沒有飛雪漫天翻飛,也沒有山巒下清溪潺潺,更不是暖風拂面四月天;只有像梧桐花溫婉的朴智旻,讓他無法區分白晝和黑夜的替換。



  §



  「閔玧其,你是壞蛋,你這樣就看不到我了!」

  朴智旻急切的腳步踩在木制地板上毫無響聲,其實也並非如此,不過是閔玧其聽不見罷了,按照他折騰的方式,樓下住戶肯定是要投訴檢舉。

  深褐的檀木佛珠在閔玧其冷白含著藕色的腕骨上顯得扎眼,朴智旻既是氣氛又是惱怒,他沒辦法靠近閔玧其,任他再怎樣整蠱,對方也不為所動。

  他知道自己是靈體,不應該和生人有所糾葛,可是,或許錯過這次,他就再也沒機會與閔醫生留下甜蜜的記憶,就算知道可以化為鬼魂的型態存在,他也不敢保證,佛說的輪迴是否可信。

  亦或,他能成為佛祖拾起的一掌星河流沙,在逝去之後,仍殘存指尖,得幸轉生為人。

  閔玧其倏地扯斷了佛珠的繩索,四散的珠體在地面上敲擊出詭譎的聲響,朴智旻就像煙霧,比夢更像夢的畫面,和緩的展現在他眼前,從腳開始變得明顯,直到他的臉龐,當霧霾一樣的青煙散去,那小孩完整的根本不是鬼魂的模樣。

  明明,明明那就是活生生的人。

      「原以為你是思念過度的產物,沒想到你是真的來見我。」

  他想過,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靈體、幽魂的存在,朴智旻會不會看得見這世界的顏色,然後春光明媚的向自己奔跑而來,於是那時候,他鬼使神差的沒有戴上佛珠。

  於是,他真的看見朴智旻了。

  但他知曉,那定是過度憂思,準確而言,是幻覺。

  原來,一切都不是終究會蘇醒的夢,因為朴智旻就站在他眼界可以容納的所在,他們互望的眼波可以遞去比思考更深遠的處所;過往那段朴智旻還活著的歲月,讓他覺得,兩個人被視覺割成兩個世界,情感傳遞變得困難,唯一的美好竟是致命的毒藥,但現在,他們矗立在同一個維度,時間跟空間再次飛速的旋轉起來,沒有誰的時間會停止流淌,也沒有誰的時間會變得緩慢。

  「等到我變成六十歲的老頭子,你還會是二十歲的模樣,這麼說的話,就是老少配。」



  -END


寫在後面的話:或許會有後續,可能很久以後,裡面有一些伏筆,但最後決定先停在這裡,之後的故事,之後再說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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